豆角刚一上市,老妈就做了今年第一罐酸豆角,喜滋滋的打来电话,“我做了酸豆角啊,有空过来吃。”才恍然发觉,哦,又到了吃豆角的季节了。
周末还在客户那里,中午老妈call我,“周末还过来嘛。”想着最近忙于工作许久没有去看望她了,便说下班就去,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雀跃了起来。到住处时老妈还在厨房忙碌,桌上摆着我最爱的酸豆角,忍不住就先来上一勺,入口滋味还是那么酸爽。
我对吃的最初见解,都来自老妈的厨房。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,最期待的便是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。后来外出求学工作,老妈的厨房也就成了化不开的乡愁。
以前家门口有一小块自留地,修大门时老妈特意留的。后来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一些细长的木棍和竹竿,网状交叉的插在地里。一场春雨过后,豆苗悄悄从地里冒出细嫩的芽来。接着就撒欢似的缠绕着木架一路攀援,开出花结出细长的豆角来。微风拂过,豆角在藤蔓上摆动着窈窕的身姿,仿佛在召唤你,来吃我呀,快来吃我呀。
老妈很喜欢在她的地盘上忙碌,除草施肥,看一看摸一摸那些讨喜的家伙,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采摘和怎么个吃法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,她与土地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才真实存在。而那一方小小的土地,盛放的是她的乡愁。
豆角吃不完时,老妈就把它就做成酸豆角。勤劳智慧的先祖在吃这件事情上也颇费心思,同一种食物在不同的烹饪手法中变化出花样繁多的吃法。新鲜豆角切段清炒,老豆角煮汤更佳,吃不完的豆角用来腌制,而自然晾干的豆角也别有风味。
在所有的吃法里,我最偏爱的是腌制之后的酸豆角。采来(或是买来)鲜嫩的豆角折掉两头,将豆角洗净晾干,切成寸段。将切好的豆角用大碗盛好,撒盐搅拌均匀,腌制约一小时,压紧装入罐中密封,倒置于装有水的盘中,水位须没过瓶口。耐心等上一晚,见证奇迹的时刻就到了。豆角仿若经历凤凰涅槃重生般,由嫩绿变为嫩黄,一开盖,刚刚发酵出来的酸气扑面而来。
将酸豆角装碗,备好的猪肉切成肉末(黑猪肉更佳),新鲜的青红椒切丁,若是有酸辣椒再好不过,没有也无妨,一切准备就绪,架起铁锅即可开炒。铁锅加热蒸干水分,将菜油倒入锅中,微微加热至油锅冒烟,将肉末倒入锅中翻炒至肉质金黄,再倒入青红椒一起均匀翻炒,辣椒七成熟时加一小勺食盐,最后将酸豆角加入其中一起炒熟即可。再找一只藏蓝色青花瓷盘相配,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肉末酸豆角便呈现在眼前。
酸豆角一定要用勺子吃。邵阳人的豪爽在吃上也发挥得淋漓尽致。盛大碗饭,再来一大勺酸豆角,夹上一筷子青菜,也能吃得有滋有味。
肉质鲜嫩,豆角酸爽。豆角沾染了肉末的鲜香油腻,又把自身酸味毫无保留的分享给肉末。在这一刻,豆角与肉末俨然成为绝佳拍档,蔬菜与肉食之间通过烹饪发生了一种自然而然的关联,彼此影响又互相升华,从而使得肉末酸豆角在湘系菜谱上占据一席之地,也在邵阳人的的记忆里久久回味。
民以食为天,而人正是通过食物与这个物质世界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在吃这件事情上,一直有一种难以戒掉的瘾。在外生活的这些年,也曾在东北吃过炖菜,在浙江尝过佳肴,在广东食地道美味,只是,不管它们多么色泽诱人味道鲜美,湘菜始终是味蕾深处最为眷恋情深的那一味。与其说我们眷恋的是食物,不如说,我们眷恋的内心深处的乡土情结。
吃下那一味家乡菜,让乡愁经过唇舌来到肠胃直抵心间。书上说,孤独的人,要吃饱饭,因为食物有治愈悲伤的力量。照我说,孤独的人,更要来上一碗酸豆角,就着小酒来一口,吃着吃着你就会发现,孤独算个球,矫情算个屁哇,牙是真特么酸啊。可是酸过之后,你只想大呼过瘾,不如再来一盘,如何?